2015年 沙苏露中:《赤红》 fin
2016年 露中:《在雷诺阿花园》fin
2017年 露中: 《一瞬》 fin
2021年8月 露中:《在雷诺阿花园》fin
2021年11月 沙苏露中:《赤红》fin
2023年 露中:《一瞬+前传》(写作中)
202X年 沙苏露中:深蓝1 帝国(待写)
深蓝2 孤星(待写)
沙中 五月的花园
他是在夏天被送进疗养院的。
那时院里的中国茉莉依旧芬芳,院长夫人的猫总好奇地躲在一堆灌木丛的后面怯生生地窥视他。
他觉得好笑——小东西真可爱。
他许久没有觉得什么东西可爱了。即便有,那也是放在心里不会说出来的秘密。
以前他是指挥官,保持一定的威严形象是自小便练就的职业生存技巧;现在,家族的人必定会惊慌失措,以为他病得更加严重。
然而他想红茶的茶匙柄就很可爱,特别是被他的士官拿在手里时。
可是,随着护士每天给他吃不同种类的药,他有点忘记他的士官长什么样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需要花上好长的时间才能在脑中映出士官的整体形象。
那是第一次见面吧?他做为阅兵的指挥官仰首走过人群,却邂逅了异国的军医。
阳光倾斜的下午,相逢就像吃一块巧克力一样自然发生又充满甜蜜。
作战动员会议冗长而使人心焦。
他早凭借他长期的军事观察预想到这场战役终究无法打响,但大家都到了需要炫耀肌肉的时候,比起那一丁点儿早搁置不谈的争议领土的维护,国家内部矛盾的转移才是各国现实政治需求的首要考量。
更何况,军工厂无数陈积的旧货也需要就此处理,才能腾得出手制造大批更先进的武器。
消息被散发出去,国民都在议论是不是出兵了?一定是,你看友国都派了军队前来接洽说是相互交流。媒体这边却被封得死死的,即便长期与政府作对的大资本家也被商业部直接请去了喝茶,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场战役过后即是随后的升迁。
只是,三国谈判仍在进行中,他们军方也就必须做出打仗的架势。
他的直接上司,那个未曾历经战争洗礼只会逢迎拍马、钻研权术,却立于不败之地的糟老头子,早摩拳擦掌准备借此赢得军功。
“狠狠揍上去,这群家伙自然就会明白我们俄罗斯没有衰弱!”
俄罗斯没有衰弱?嗤!他坐在指挥官席位上,冷眼笑看着神情激昂、唾液直飞的顶头上司。
帝国早已倾塌,他们继承的不过是一个目光仰望西方的国家。有多少国民向往着移民?在座的各位不愿直视,只因他们享用着国家最好的待遇。他们不是不清楚底层民众的信仰破灭后,早已认清他们这群腐烂的政治家不以国家利益为上,热衷于私心权利斗争的嘴脸后,宁愿去做一叶随水飘零的浮萍。
“国家高薪奉养我们,效力时刻来临,该轮到诸位大显身手了!”上司继续腆着大肚子,挥臂进行他的战前动员与自我感动的演说。
斯捷潘独自拨弄脱下的手套,无聊地拉扯每一个指洞。突然,他笔直起身,直挺挺地转身迈开军步向门口走去。
“布拉金斯基指挥官,会议还没有结束!”上司一个茶杯砸过来。
斯捷潘侧身躲过没有回头。
茶杯砸到墙上飞溅他一肩的碎末。他弹了弹肩膀,转身,以冰冷而嘲讽的目光扫视整个会场,视线最终落在上司涨得紫红的脸上。
“作战计划我自有分寸,会议后的宴请我就不去了,我还有事。”说完,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离开。
短暂的鸦雀无声。须臾他的身后轰然沸腾:
“他自恃有家族撑腰!”
“太不像话了。”
“可总统先生刚嘉奖并接见了他。”
“他不像我们是工农阶级出身,本就不该升迁到这个位置。”
斯捷潘不必回头也知道,上司一定气得混身打颤。这老头子也只会打颤了。这个年纪,混到这个位置,不死抱着荣誉不放手又怎么能再自夸自己为人民的军人?
长长的玻璃在他身侧向下延伸。
窗外夏季的练兵场,一队队军人喊着口号从斯捷潘的脚下跑过。汗水湿透了他们的军衬衣。他们昂首迈着大步,为了他们的国家等待战争的打响。
这些年轻的生命并不知道这不是一场必需之战,也并不知道稍不留神他们就会战死沙场,成为主将获取军功的棋子。斯捷潘问自己: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是因为眼前这些人。
“指挥官!”
“指挥官!”
下楼时不停遇到文职军官抱着卷宗向他敬礼。他昂首,点头,没有回敬。今天有点太热,他来自冰寒之地,对炎热天气有着本能的抗拒。
进入办公室后秘书官立即起身行礼:“报告长官,王耀前来报道!”
他不耐烦地皱眉:“谁?”
“报告,您点名调拨过来的那个友国军医!”
风扇悠悠地转着,斯捷潘突然感到周身被风徐徐吹过凉爽了起来。“哦。”他叹出一个尾音,立刻又意识到这样有失身份便竖眉冷声道:“我知道了,你下去。”
“报告,下午的……”
“你代我巡视。”他解开军外衣的最上一颗钮扣。秘书官迅速上前帮忙,他挥挥手:“去吧。”秘书官微微迟疑后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军礼,收拾好文件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斯捷潘深吸一口气,凝了凝神,将军外套挂在臂弯又理了理衬衣的领子,才无声无息地推开了办公室里间的门。
窗前立着一位双臂交抱的青年,正盯着楼下的操练士兵出神。
斯捷潘以目光量测了一下他的身高。
1米7?或者更矮一点。
奇特的是,青年身上冷静与悠闲并驾的张力,短靴往上的小腿曲线颇具肌肉爆发力,并不能使人小觑;束着的乌黑头发这种色泽在本国也有,但像他黑得如此发亮自然的很少见,特别还是长在男性的身上。
前天见面时对方还穿着军衣,今天军衣外罩了件白袍。
落地窗外斑驳树影的阳光碎片落在他的侧脸上,斯捷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黑色睫毛下的眼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窗外,周身笼罩着一种置身世外又凝重认真的沉思气质。
“你对本国的移民问题怎么看?”
斯捷潘突然发问。将军外套往长桌上一扔,坐了下来。
那个背影并没有表现出他预想的失措,甚至连一丝轻微的动摇斯捷潘都没有看到——王耀于0.1秒转身,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长官,72号士官王耀前来报道!对于移民问题站在我本人的角度……”
斯捷潘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也没有。他沉醉于王耀的发音——带着浓重异国口音的俄罗斯语言像某种他从未听过的乐器在奏一首他从未听过,却又感到异常撞击心灵的旋律。还有王耀说话时不停张合的唇部曲线:张合、张合……唇色是淡的,没有俄国人的红润,可也因为是淡的,所以别具另类的性感与……可爱。是的,可爱,某种倔强动物般的野生生可爱。
“长官,我回答完毕已经两分钟。您再这么看着我,我将要求调走。”
“调走?调哪儿去?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斯捷潘斜睨着他微微一笑,貌似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发号施令:“把我的军外套挂到衣架上去。”
王耀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但只迟疑了一秒,他便拿起桌上的军外套顺从地走到角落仔细地理直挺挂好。
“平时有什么爱好?”
“……”
“我命令你回答!”
“女人。”
“女人?”斯捷潘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桌面,旋即突然抖动肩膀爆出一阵放恣的大笑,“哈哈哈,——你?”
“长官,需要检查脑子吗?男人喜欢女人有什么出奇?”
“当然没什么出奇。军营里显示男子气概的决斗方式,除了打架就是找女人。”斯捷潘露出一个‘你不必解释,我懂’的表情。
王耀脸微红地瞪着他,嘴唇抿成了生硬的一线。
“今晚,我带你去找姑娘。”斯捷潘打开文件,眼皮也不抬地说:“对面那张办公桌是你的。”
“今晚我没空。”王耀冷声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在我这儿,没有‘没空’两个字。请记住,你是我的‘专属’医生。24小时跟随我,是你的职责所在。”
“报告!”王耀腾的起身。
“私下特批,你不用跟我说报告。”
“对不起,这是军规。报告!长官,刚才我太过紧张说错了,我的爱好其实是睡觉。”
太过紧张?这个借口可没有丝毫的说服力。斯捷潘冷眼扫向王耀笑道:“睡觉?太好了,我的爱好也是睡觉,今天开始你跟我睡一个房间。”
“报告长官!这不合军规。”
“你可以享受特别待遇。我就是军规,军规重申:今晚来我的房间。”
“报告长官!这种安排将对您的名誉造成损害。”
“我的腿之前因保护总统先生受了伤,让自己的军医24小时紧跟减轻我的痛苦,相信没人敢说什么。当然,敢说什么的人自然会消失,所以你不必担心我的名誉,士官。”
“报告长官!其实,我……睡觉打呼噜,声音还挺大。”
“没关系,我比你打得声音更大,我们可以演习二重奏。”
王耀不再说话,只是以像要杀人一样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男人。斯捷潘神情似笑非笑:“士官,我们不能因为这种小分歧影响两军的相互信任。”
“混蛋,你有完没完?”王耀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这是一句用友国语言说的粗口,斯捷潘完全听得懂,可他装做什么也听不懂地抬起了眼,笑看着王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王耀挺直背脊,站姿比松柏还要挺拔。斯捷潘想,如果他是一把军刀,这会儿大概就是出鞘前的状态——寒光四射、蓄势待发。
太棒了!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状态与表情。斯捷潘感到了体内热血在翻涌与沸腾。可即刻,王耀眼里的怒气又熄冷下去,白袍的颜色越发衬托出他理性的张力与冷静。
他直视斯捷潘声音没有半分情绪:“我刚才在说,太好了。对能履行职责,我感到太愉快了。只是,我睡着以后喜欢乱踢人,我又还会一点拳脚,很容易伤到您。所以至少请让我申请一张床,躺在您卧室外的房间。”
“批准!”斯捷潘将笔一扔,昂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