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03 新年快乐!

     

  “自重?”伊利亚上尉沉静开口。


  距离已经拉开半尺之远,王耀怒视他等待下文,伊利亚上尉却陷入了沉默。


  他们刚才走的是偏门。

  即便公国正处盛世,身处偌大一个皇家花园久经岁月腐蚀的偏隅之处眼前也颓相渐显。

  雨水溅上他们立足的砖阶从脚边汇成千万条银溪奔流向蓬勃的萋草丛中。四周浮动着茫茫一片白雾,灯火零星点点在繁枝远处显得遥远。这一切背景使枝影下肃立的军人,看上去宛如一尊满覆青苔的远古石像伫立于凋敝的雨雾深处——石像帽檐下一双忧郁的大眼晴,却异常明亮冷寂,炙热地笼罩着王耀。


  雨点唰唰地撒玉珠般急促起来泼罩在两人头顶的廊檐,王耀的世界却似乎安静了下来,他听见佩剑摩擦军衣发出了轻响、伊利亚上尉的圆头军靴在渐渐逼近。


  王耀垂下了眼晴,退后一步转身便走。


  “在冰原,”伊利亚上尉突然说,“你斩断摩下骑兵冻伤的小腿……”相较之前的动作他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显得缓慢而节制。


  “有人来了!”王耀打断他。


  伊利亚上尉微微后仰着头脸上罕见地浮现出笑意,原本气质冷硬的他饱满的面部笑起来却柔软腼腆,这使得王耀的脑海里突闪过他弟弟伊万·布拉金斯基下午的脸。然而,等王耀再细看时触到的却是伊利亚上尉雨雾里饱含压迫的锋利目光。这两极的反差交融出现在伊利亚上尉的脸上,使得他周围的气息也染上诡谲色彩,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只有长年浴血前线战场的军人身上才有的残酷杀气。


  脚步声急促,由远而近。王耀笼袖别头看向远处。


  “噢,布拉金斯基上尉、殿下,原来你们在这儿!”他们看清,大步穿过另一边长廊跑来的是刚才与王耀打斗的卫兵长。咔嚓!手边一根花枝应声落地,伊利亚上尉踏靴踩了上去自花影里走出,将碾碎的败花与王耀丢在了身后。


  谁料卫兵长到了跟前却只是向上尉点点头,便绕开他径直跑到王耀面前,一啪嗒腿,满脸严肃地向他行了个礼:“抱歉,殿下刚才多有冒犯,我现在知道您是真的殿下了。刚才我应该认真听清楚您和王港殿下的话,不该那么简单粗暴地跟你们对打。我兄弟拉夫列茨基已经狠狠地说了我一顿,现在他与几位军事学院的同学正在庭外等着您呢。您今天傍晚的遭遇已经传得全城皆知,我兄弟知道后,马上按捺不住扔了饭碗就急匆匆地来找您啦。他担心您,想请您暂时去我们家小住呢!”


  据情报,王耀早知道拉夫列茨基同学有个哥哥在宫廷里任职,但并不清楚便是眼前的卫兵长。见拉夫列茨基卫兵长神情激动地一长串一长串说着,性情与弟弟倒是十分相似,王耀牵动唇角勉强勾起一个微笑弧度。

  随即,激动的卫兵长引着他与恢复一脸冷硬严肃之色的伊利亚上尉大步出了内庭。


  才至檐下,等在那儿的以拉夫列茨基为首的一众士官生便一哄而上围住了王耀七嘴八舌地问:“殿下,您没事吧?您受伤了吗?”


  “消防署怎么做事,居然没人前去救火!”


  “国家怎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渎职,消防署署长应该下台!”


  “这让我们颜面尽失!丑闻!丑闻!殿下,真是对不住您。”


  这群贵族学生尚未上过前线,平日里行为大多顽劣,这时候却是群情激奋,大有聚众扬剑冲到消防署署长家中将他拽出来示众的架式。


  “我们必须觐见陛下!必须派出代表,为殿下讨回公道,以振国威!”


  眼瞧着五大三粗的士官生们团团将王耀给围住,搂肩的搂肩、捏手的捏手,个个脸红脖子粗地将兄长淹没在了他们高个子的危险下,一旁挤不进去的王港着了急。他正欲窜上去解围,身旁突然有声音发话:“时间已经不早,殿下该走了。”


  众人依旧激奋不能自已,唯有王港回头瞪着说话的人——像棵混身冒冷气的树站在那儿的伊利亚上尉。


  “谁啊!?”见弟弟只顾着高声瞎嚷嚷,卫兵长立即推攘了他一掌拔高声音说:“混蛋,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上尉!”


  “是他!”拉夫列茨基身旁的士官生倾刻松开王耀,傻了眼。拉夫列茨基明显也怔住。他伸手啪啪啪地向周围伙伴们的背上胡乱拍了一圈,无声做着口形:“停,停,这就是皇帝陛下的孤鹰上尉!”


  孤鹰上尉?若平日里听了这华夏国村间山野说书人嘴里才有的称呼,王港准得心底好一阵暗笑,今晚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可留意。他防备地扫了一眼伊利亚,便目光紧追兄长去了。


  灯火原本就暗,熙攘的喧嚣声里王耀的面色显得苍白若纸。幸好这群括噪的士官生见伊利亚上尉在这儿,一刹间噤若寒蝉,搂肩的放了手,捏手的低声嘟哝着:“您一定心里难受,对不起啊,殿下。”之后王耀正要说什么,他们倒一齐扔下了他,像立即要经受阅兵仪式的正规军似的三三两两地面向伊利亚上尉列队站成了一行。


  “立正,敬礼!”拉夫列茨基突然高喊。


  学员们鼓着脸,均正儿八经地齐刷刷向伊利亚上尉昂首行起了军礼。伊利亚上尉冷冰冰地回礼,接过近卫递过的雨伞,垂眼:“都散了。”


  “是!”拉夫列茨基说,“但庄园被毁烧死人的事,我们皇家军事学院……”

  伊利亚上尉微微仰起脸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转身砰地撑开了伞。被他扔到一边的拉夫列茨基顷刻涨红脸,面色难看到顶点。一时周围鸦雀无声。

  王耀突然开口:“陛下已经交由上尉处理。王耀这里感谢诸位同学,今晚还请都散了。”


  士官生们面面相觑噤了一会儿声。

  拉夫列茨基问:“那您今晚住哪儿,殿下?去我……”


  “我兄长自有地方住,不劳费心!”王港紧握长枪走到王耀身边。历经今天傍晚的惨痛,除了兄长,王港对谁都不信任,也对公国的任何人都起了刻骨敌意。


  伊利亚上尉垂眼笑了。


  再抬眼时,他的目光逼视众人一圈停在王港脸上:“陛下已经安排殿下住在布拉金斯基大公府。”

  见王港嘴抿成一线没再说什么,伊利亚上尉的目光轻扫向卫兵长:“拉夫列茨基卫兵长,再让他们堵着前庭便是你的失职。”


  “是!”卫兵长神情肃穆连声答应。


  王港措手不及,一时也只能沉默着等待兄长的暗示。


  “退后!退后!”拉夫列茨基向走过来维护次序的哥哥偷偷耸了耸肩。其他士官生则边退边屏声注视着伊利亚上尉与王耀。


  伊利亚上尉眼皮也不抬,举伞穿过人群走到王耀身前,当众拽住他的手臂。“殿下,请跟我来。”王耀伏低眉眼就由他拽着,以伊利亚上尉才能听清的声音道:“多谢上尉的好意,但华夏国人虽不信上帝也有绵延至今的习俗。人去有守灵头七之奠,举家默哀送驾鹤西去的亲人上路。现寄居贵国不敢奢望大费周张一一按华夏习俗,但至少今晚,王耀想陪这些枉死的魂灵一程。只待天明,或许他们便烟消云散无处可再哀悼。”

  他停了停,语气平淡:“他们不仅我麾下这一层关系,”说至此抬起眼晴望向伊利亚上尉,“自小,他们便待我如君王,我待他们如家戚。”


  “这么大的雨民间必有险情。消防署大可推脱遇涝,安排人手去帮助抗灾,无暇收拾庄园残局。”伊利亚上尉加重握紧王耀手臂的力量,不带丝毫感情地低声说:“你头顶的暴雨今夜或许不会停,你还要去陪着那一堆烧焦的冷灰?”


  听见“冷灰”二字,原本容色尚算淡静的王耀神色倏地大变,拂袖摔开了伊利亚上尉。

  士官生们均察觉出不好齐刷刷地看向这边,等待后续发展。


  “如果我非去不可呢?”王耀动了动唇。


  伊利亚上尉没有说话。他的帽檐戴得过低,表情使人无法看清。


  士官生们均秉住呼吸盯着上尉。距离太远,听不清交谈内容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这两人间阴云压顶,气氛剑拔弩张。


  众目睽睽之下伊利亚上尉沉默了一会儿,退后一步作出‘请’的手势:“马车就在前面,我陪同殿下去。”


  ※※※


  遭遇烈火洗劫的庄园摇曳在椴树枝影的包围之中,仅剩的几处残檐断壁后面半轮明月若隐若现地穿行于暗蓝微黑的云里。空气中弥漫着奄奄一息的烟尘味道。燃烧至一半的花木折断于脚边的泥水里,微微发散出腐甜的焦灼气息。这种种可疑的气味混合在雨后的空气中,是怎样也不能使人愉快的。


  执意要跟来的士官生们在稍微干燥的椴树下,围坐生起了火。伊利亚上尉开始时不允许他们跟来,可拉夫列茨基一阵无赖式的交涉,又言明他们只呆在庄园的外围,不打扰近卫军和王耀殿下,伊利亚上尉便也冷冰冰地随他们去了。


  整个庄园都戒备森严,走动着执勤站岗的近卫军。他们着一色近卫军装束唯有肩章与徽章昭示着与伊利亚上尉的微小不同,军靴踏在泥泞里,将庄园把守得密不透风,使一只鸟想要飞入都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不远处,伊利亚上尉孤身伫立在一棵树下,不时有近卫军上前向他报告。此刻伏耳听从传令的,是匆匆赶至的亲兵副队长。


  两拨人都看着巨大废墟前以异国风俗祭酒的王耀兄弟俩。失火的主殿,已经被近卫军用长绳围起。王耀和王港在绳圈外闭目默然地站了许久,才开始拜祭。


  “形势逼人,条件简陋,喝了这杯薄酒,请上路。”王耀敬完酒,弯腰将酒水泼洒在了泥地上。“终归是要回去,大家代王耀先行一步。故国路远,路途迢迢,但请珍重!”


  暴雨初停,冷雾上升,白日的酷热像未存在过似的。这便是公国了,夏季的子夜即使身处火堆旁普通人还是会抑制不住的抖擞。“泼在泥地里,不全给土地喝了,烧死的人能喝到?”一个体弱的士官生抱着自己问身旁的同伴。


  “我想能,上帝会端给他们。”与他交头接耳悄声交谈的士官生咳嗽了一声,放粗嗓子扮演起上帝:“我赦免你们的罪恶,枉死的英魂们,喝下你们生前的殿下,赐予你们的往生之酒。喝了这酒,你们将……”


  “听说华夏国没有上帝?”


  “给我闭嘴,这可是庄严的仪式!殿下正受难呢,这么多人来我们国家,被活活地烧死了!你们这两个混蛋整天只知道胡闹,真不明白你们今晚干嘛要来!”拉夫列茨基骂得两位士官生直冲他瞪眼,无奈其他士官生也赞同地投来谴责和严肃的目光。两位士官生互看一眼露出羞惭神色,其中一位低声嘟哝道:“真感受不到悲伤,惨是惨了点,可我们国家每天在前线要死多少军人?殿下本人和他身手了得的弟弟虽然值得我们拉拢,但大家别忘了,他不是东斯拉夫人。华夏国人生性狡猾,只想从我们这儿获得好处,不会想真的帮助……”话来不及说完,便招至一阵集体严厉地请他们“闭嘴”的愤怒谴责。


  “我们需要他的加入!听说,他逃出来时带了不少的宝藏,就埋在我们的森林里呢。”


  “宝藏?他是皇族不是海盗!要不然,你去那堆灰烬里寻一寻?”


  “公主和他有口头婚约,成为我们的亲王后定居公国,也是一个助力。”


  “你怎么知道,有一天他不会再回去继承华夏国的王位?”


  “上帝才知道明天的事。我们只能管好现在,早下赌注。”


  “你们也看到了,华夏宫变,他可是以五百多亲信的兵力,对抗一万余正规军的追堵安全逃过了边境线。笨驴们,你们谁有这种才华和运气?”拉夫列茨基忍不住说。


  “可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头小野驴,被主人驱逐出了境。”


  士官生们三言两语地嚷吵着。


  “不管怎么样,在公国发生这种惨无人道的事,原本就过了。争斗大家见得多去了,这件事也太蹊跷,简直不将皇帝陛下放在眼里。”


  “这倒是。你们说,到底是谁有这样的熊胆呢?”


  士官生们面面相觑。有人瞅瞅四周偷偷比了比手指。众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太子彼德。


  “我对与你们这群蠢熊共事已经彻底失去信心,记得自己是青年团的成员,就没事别瞎嚷嚷!在我们旁边巡逻的可是直接向陛下效忠的近卫军!呆瓜们注意口舌,多长点心吧!”拉夫列茨基压低声音哼哼着赌气的话,拿起差随从刚买来的驱寒的酒水起身正要上前去找王耀。他旁边的士官生一把将他拉坐下了,扬了扬下巴。拉夫列茨基定晴一看,伊利亚上尉大步向王耀走了上去。


  “夜深雾气重,请殿下移步。”伊利亚上尉说,“我已令人搭了临时的简易内棚。”王耀将酒杯交给王港,回看住他:“上尉,您难道想监视我?”


  “殿下恐怕错会了我的用意。”伊利亚上尉说。


  两人相互凝视半响,王耀垂下眼晴。“我想一个人走走。”


  “现在?”


  “现在。就在庄园内。”


  “耀君想巡魂收集散落的魂魄,劝他们上路。毕竟,他们是被活生生烧死的。”王港突然插话。最后一句他说得咬牙切齿,这使得伊利亚上尉上下打量起他。王港也不甘示弱,全身戒备地逼视至伊利亚的脸上。


  伊利亚上尉微微沉吟,对一个近卫军高唤:“灯!”近卫军立即会意,飞奔而来直挺挺地行了个礼,将玻璃黄铜灯交给了他。


  “请吧。”伊利亚上尉提高灯。灯火照亮泥泞的地面,也照亮了王耀的脸。


  “我说了一个人。”王耀说。


  “我陪你。”伊利亚上尉坚持。


  “我陪兄长!”王港突然冷声插话。


  “发生这种不幸,理因由我代替公国致歉,为殿下做点什么。”伊利亚上尉点头说。王港还要争执,王耀已经笼袖向前走去:“港,天冷,你去棚里饮些热酒。”


  草地泥泞,雨水积蓄,踩上去啪叽作响。伊利亚上尉一手提灯,一手拎起王耀及地的裾摆,两人沉默地走着。刚开始时,王耀露出了不太情愿的表情,无奈伊利亚上尉执意妄为,王耀也就当眼前没这个人似的向前迈着步。


  “那晚,我等您到黎明日出时分,但您没有出现。”行至一处山岗,伊利亚上尉突然打破沉寂。王耀停下脚步:“上尉,我兄弟二人,感激您一直在暗处的帮助。这份帮助,有朝一日,我自当偿还。但今晚,请您尊重死去的人。”他微微侧头,“您出身高贵,不像不知分寸的人。可您的行事一再失去分寸,令我不能不与您拉开距离。”


  伊利亚上尉笑了,逼近一步。“失去分寸?殿下认为,以前发生过的事,只需要当作没有发生,它就不存在。”


  “您太自以为是。”王耀不再理他,自顾自向前走去。


  “事至如今,殿下还在观望,希望独成一支不依附任何人,那才是不知分寸。可我又怎能不帮您?那可是,”伊利亚上尉压低声音,“上帝的旨意。”他忽然大手一挥,只听旁边枝叶繁茂的苹果树下一阵悉索作响。王耀慢慢转身,朦胧的灯光下,近卫军亲兵副队长押着一名农夫钻了出来。


  “这是做什么?”王耀问。


  “您说巡魂,实际上想见的人是他吧?表面上他是附近的农夫,实际上却一直为您传递华夏国来的消息。”伊利亚上尉的话音刚落,王耀尚未有所表示,那名农夫已经挣扎着被缚的双手,对上尉的指责表现出呜呜的反抗。


  伊利亚上尉微一示意,亲兵副队长抽出佩刀抵住了农夫的喉咙。农夫瞬间停止了挣扎,伊利亚笑看向王耀,王耀的脸上没有表情。


  “只要殿下允许,我愿意给您和他交谈的时间。”伊利亚上尉逼近王耀,以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这之后,我的亲兵副队长会处置掉他。这件事,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在不伤害国家,有限度的情况下,我的忠诚,随时都愿意属于您,殿下。”


  “我想您搞错了,上尉。”王耀语气平和,“不管这位先生今晚为何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被您的士兵擒住,他和我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建议您,不妨仔细审审他。”


  “那就如殿下所愿。”伊利亚上尉微笑着以略显讽刺的口吻说,示意亲兵副队长开始审问那名农夫。


  王耀漠然地看着被扯掉塞在嘴里东西的农夫,痛哭流涕地抱住亲兵副队长的胳膊,可怜地喊起了冤枉:“老爷,您可冤枉我了。发发慈悲,请发发慈悲!我只是附近的农人,去年遇上暴风雪田地里收成不好,家里的孩子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才摸黑来到这里,想看能不能……这只是头一次!我再也不敢了!老爷,请您行行好放了我吧!我还有老婆和孩子。”


  伊利亚上尉不理一旁农夫的哀求,静静地看着王耀。


  “您仍然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他只是一个饿得受不了的农夫,就是这样。”王耀垂眼笼了笼长袖,淡淡道:“上尉向来深怀仁慈,赦免可怜人只是抬一抬手的事,一定能为您赢得人心。”


  “那么殿下一定比我更明白,法治是国家的立国之本。生来可怜,却并不表示就享有赦免的权利。”伊利亚上尉笑得腼腆无害。“殿下有兴趣知道,公国的律法,对待擅闯贵族庄园的农民是怎样定罪的吗?”


  王耀尚未回答,伊利亚上尉已经说:“绝对禁止进入,违者——施以苦刑,并流放雅库次克拓荒。”


  “原来如此,”王耀微微颌首,扫了一眼农夫,冷淡地说:“那还真是不幸。”


  ※※※


  王港凝神坐在棚里,一名被传令过来之前负责搭棚的勤务士兵,递给他一个洗净的苹果。


  “这苹果生得好,可惜和我们一起来的华夏国人,再也吃不到了。”王港冷声自言自语。勤务士兵没有说话,只是闷头给他斟酒。突然酒器倾斜,从木几落至泥地。勤务士兵与王港同时弯腰去拾,棚外的几名近卫军连忙跑来察看发生了何事。


  “酒器摔了,请换一只。”王港淡声说。


  见近卫军的目光戒备地在自己与勤务士兵身上巡视,王港不耐烦地怒瞪向了他们。几名近卫军相互交换一个眼神,让勤务士兵退了下去,换了一只酒器斟满热酒递给王港,人却都不走,立在了王港的身后。


  一壶热酒落肚,远远见王耀被簇拥着回到火堆旁,王港忙迎了上去。这时,庄园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众人都起身看发生了什么事,兄弟俩趁乱对视了一眼。


  “得手。”王港发出无声信号。


  马蹄声是一队七人的骑兵带来的,他们在庄园外求见伊利亚上尉。准入后,领头那位骑兵急急跳下马行了礼,贴近伊利亚上尉的耳边报告了些什么。上尉一边听着,一边目光微抬难以察觉地扫了王耀一眼,最终向身边的骑兵略微点了点头。


  “殿下,我有公职在身,先走一步。天亮后,自会有人接您回大公府。这期间,这些近卫军会保护您和王港王子的安全。”伊利亚上尉严肃地对王耀鞠了一躬。他令属下严加保护两位王子,又高声对士官生们斥道:“天亮后,你们也自觉散了,否则以聚众妨害执行公务罪论处!”便骑马带着那七名骑兵匆匆离去。


  “连护卫团都出动了,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士官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王港冷脸观察着一切,入棚亲自倒满一杯热酒越过众人递给了王耀。“父王宾天。”王耀接过时,他低声说。王耀绷紧了身体,睁大双眼直视着弟弟。


  王港看到,兄长的目光骤亮如故国冬夜里的寂寂寒星,但也就只是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寒星又瞬间暗淡,熄掩在眼底。周围走动的近卫军以及围上来询寒问暖的士官生,没有给他们更多去释放痛苦的可能。


  ※※※


  天亮之后,兄弟二人没有想到大公府前来接他们的人,居然是伊万•布拉金斯基。


  这位士官生同窗今天身着一套有点皱的黑色便装,头戴软呢帽,当着众人的面例行公事般地说了些敷衍的表示欢迎的客套言辞。他说起话来,声音像个小孩子般软声软气,行动却带着漫不经心的冷漠。


  然而,此刻的王耀需要的正是这种不被打扰的冷漠。他需要强迫自己去思考,以后的事。


  马车飞驰在狭窄而古旧的石板路上。自登上车后,坐在兄弟俩对面的伊万•布拉金斯基便耷拉着眼皮,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珍珠灰鹅绒垫边缘的淡金织锦,心不在焉地进入了一言不发的神游状态,王港则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行至都城靠近中心集市处,马车突然停了。


  王耀撩开车帘的一角,外面人头攒动。


  路旁的店铺挂起了停业布告,大家都进入了禁斋期。王耀知道是彼德皇太子昨晚暴毙的事,已经被公开。然而昨晚的暴雨,使眼前修了一半的新路发生了塌陷。道路的另一边被截线,士兵与城建工人们在线内弯腰抢修和继续挖路。街边民众的脸上表情肃穆而痛苦,由此可见,平民们对太子的逝世并非无动于衷。所以,面前这条去往老教堂的路上才挤满了人,迫使他们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大公府的侍卫下马与监工的卫兵头领交涉了几句。卫兵向马车行了个军礼,立即拨出人手疏通人流让出一条车道。马车很快驶离街道,王耀向后看去,人们排起了长队,虔诚地继续向蓝色葱头圆顶的古老教堂进发着。

  用不了多久,这里将会出现一条新的大道——笔直、宽敞,与王都的雄壮威严相辅相成。


    

        

(新年快乐!

  抱歉,这么久才更。

  刚开始只是被苏熊卡住,明显感到能力不足,背景铺太大,自己两国文化的底子薄不够用,想多斟酌斟酌,看看书静静心吸收吸收营养之后继续,后来却完全被三次元接连不断的糟心事缚住了手脚。

  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身不由己吧。除了家里装修收尾,家人生病,有段时间我自己也患上了鼠标手。非常非常痛苦的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真是觉得活着就是胜利

       2015新的一年了,有幸还在这里,祝愿大家都活得轻松如意;如果也有心的困境,早一点走出去吧。^^

         最后,感谢还在看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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